我从小***活在农村。打记事起,就经历了物质精神双重匮乏的时代。
那时候,***产力极其落后,***活物质十分匮乏。什么“瓜菜代”,什么“忙时吃稠,闲时吃稀”……这都是面对物质的奇缺,村民们总结出的***活经验。经济的落后必然带来文化的落后。精神***活也极度贫乏,看戏,也就成了村民理想寄托的一种奢望。
记得二十世纪六十年代,好在县剧团还下乡演戏,满足了村民这一精神需求。要演戏,就得有戏院。所谓戏院,也就是圈着围墙的露天剧场,便于凭票入场。有戏院,还得有戏台。所谓戏台,也就是事先垫好的一米多高的长方形土堆,上面修得平平整整,供搭帐篷之用。搭戏台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,需要檩、椽、绳子、帐篷之类,还需好多人,搭上好几天。村民们为了能看上戏,也就不厌其烦,搭戏台,迎接县剧团;拆戏台,极不情愿地送走县剧团。戏院,这就成了特殊年代乡村独有的一道风景。
听说镇上搭戏台,县剧团将要送戏下乡,村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,情不自禁!在演戏的几天里,十里八乡的村民天天精神振奋,个个喜气洋洋。下午收工后,肩扛板凳,扶老携幼,源源不断地涌向镇剧院。戏院里,人头攒动,拥挤异常,连个插脚的地方也没有。卖醪糟的、卖麻花的、卖各种小吃的早已摆好了摊位。执勤民兵,手执长竹竿,维护秩序,防止起哄。随着一次次幕启幕落,引来一阵阵喧哗拥挤,继而听到一声声竹竿的对打声。秩序安静、哗然,此起彼伏,此消彼长,周而复始。就这样,观众们享受着特有的精神洗礼!
小时候,跟着大妈去看戏。戏院里人山人海,板凳摞板凳,热闹异常。开演时,先是用锣鼓打很长时间的“开场”,接着上演的是武打戏。当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,只觉得枯燥无味,时间很长。看着看着,竟昏倒不省人事。后来母亲赶到,吓得直哭,恰巧遇见外婆家对门的舅舅,才将我背向镇上唯一的医院。这是我最早的看戏经历,实在令人胆颤心惊!
乡亲们看戏则截然相反,他们看得津津有味,入神入化,眉飞色舞,欢呼声叫喊声不绝于耳。那时,我常常看到有的老人情不自禁热泪滚滚,时不时地用手帕擦去腮边的泪水。这大概是触景伤情吧!人们常讥笑掉泪的人,说他们是“看戏流眼泪,替古人担忧”。岂知这流泪就是入戏的表现。看戏也是一种心灵的感应,这如同读红楼,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一千个“林妹妹”!
八十年代初,省上的剧团要来镇上演出,村民们听了这个消息,欢天喜地,奔走相告。村上的广播员还专程去西安购买了录音带,准备挤到前台录音,意欲留下美好的瞬间。演出的几天里,附近村庄的乡亲们蜂拥而至,挤得戏院水泄不通,台上,著名演员引吭高歌,字正腔圆,经过扩音器的传播,美好的旋律响彻乡村的田野。台下,看戏的戏迷屏住呼吸,洗耳恭听,过一把数载不遇的戏瘾。那场面那热情至今使人难以忘怀!乡亲们对戏的渴望,反映出对未来美好***活的向往与期盼!
进入九十年代,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,村民的***活逐渐好转了起来。随着电视机的普及,看戏也就成了一件非常容易的事。可谓将戏台搭到了炕沿边。晚上收工后,邻居、对门三三两两围坐在电视机前,边喝茶吸烟,边欣赏戏曲节目,比起到戏院看戏,简直惬意极了!昔日热闹的戏院渐渐失去了活力,小镇的戏院也已改作农贸市场。乡戏,这一独特的乡村风景,也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进入二十一世纪,村民的***活达到了小康水平。电视机也经过了几代更新,变成了彩色的,并有无线接收到有线收视,清晰度大大地得以提升。现在,家家户户看戏,已经足不出户,便能收到精彩的戏曲。